第1114章 学徒的歌声-《四合院:猎人开局,枪指贾张氏!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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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胡德山凌晨就醒了,窗外的月牙还挂在西山上,像片被风刮弯的银箔。他摸黑穿上褂子,脚刚沾地就觉出凉意——白露过了,天是真的凉透了。灶房的水缸里结了层薄冰,他舀水时冰碴子“咔嚓”撞在瓢沿上,惊得灶台上的铁壶都颤了颤。

    往灶膛里添柴时,火折子“噗”地亮起,映出砖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。那是历年榨油的斤数,从他爷爷那辈开始记,最底下的几道已经被烟火熏得发黑,得凑到跟前才能认出“光绪二十七年,三百二十斤”的字样。“今年的数,怕是要刻得高些了。”他对着刻痕喃喃自语,火光照得脸上的皱纹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小姑娘学徒背着竹篓去拾柴,露水打湿了裤脚,凉丝丝地贴在腿上。她现在认得哪种柴火旺,哪种柴耐烧——松针引火最快,槐木烧得最久,榨油时的灶就得烧槐木,火头稳,炒籽才匀。“师傅说炒籽的火得像老太太纺线,不急不躁,”她边拾边念叨,竹篓底的枯枝发出“咯吱”响,“急了就糊,慢了就生,都出不了好油。”

    胡小满推着独轮车去拉新收的菜籽,车轱辘碾过结霜的路面,留下两道歪歪扭扭的白痕。邻村的老陈在村口等他,麻袋堆得像座小山,金黄的菜籽从袋口漏出来,滚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。“今年的‘小粒黄’成色绝了,”老陈往胡小满手里塞烟,“你爹当年总说,霜打的菜籽最出油,果然没说错。”

    胡小满抓了把菜籽在掌心搓,壳子脆得一捻就碎,仁儿饱满得发亮。“我爹昨儿还念叨您呢,说这茬籽得您亲自过目才放心。”他把菜籽倒进竹匾,“您数数,保准粒粒都够格。”老陈摆摆手:“不用数,你家油坊收籽,我放一百个心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听说你们把油寄到国外去了?真给咱村长脸。”

    回油坊的路上,独轮车“吱呀”作响,像在哼支老调子。胡小满想起小时候,爹也是这样推着车去收籽,他坐在麻袋上,腿晃悠着踢到车轱辘,被爹笑着拍了下屁股:“坐稳喽,掉下去让菜籽硌着。”那时候的路没现在平整,车轱辘总卡石子,爹就得蹲下来抠,手指被冻得通红,却从不嫌麻烦。

    油坊里已经飘起炒籽的香。胡德山正往铁锅里倒菜籽,铁锅被烧得发蓝,菜籽落进去“噼啪”炸开,像撒了把小鞭炮。“火候到了,”他用长柄铲翻着,“你闻这味,带点焦香又不苦,正好。”小姑娘学徒蹲在灶前添柴,眼睛盯着锅沿的青烟:“师傅,这烟比昨天的白,是不是火更匀了?”

    “嗯,有点意思了。”胡德山点头,额角的汗珠滚进皱纹里,“记着这感觉,炒籽不光靠看,还得靠闻,靠听。籽在锅里跳得欢了,就是在跟你说‘够了’。”他把炒好的菜籽倒进石碾子,徒弟推着碾磙子转起来,碾子“咕噜咕噜”响,像在嚼着什么好吃的。

    胡家婶子在厨房蒸菜窝窝,玉米面里掺了点新磨的豆粉,闻着格外香。“等下给老陈送两个去,”她往窝窝里塞了点咸菜,“他昨儿送籽来,冻得直搓手,吃个热窝窝暖暖。”蒸笼冒的白汽漫到院里,和炒籽的青烟缠在一起,像团软乎乎的云。

    上午,县报社的记者又来了,这次带了个画家,说是要画组“老手艺”系列插画。画家背着画板,一进院就被石碾子吸引了,蹲在旁边支起画架,铅笔在纸上“沙沙”响。“这碾子的纹路太有味道了,”他边画边感叹,“每道沟里都像藏着故事。”

    胡德山推着碾磙子配合他,脚步不快不慢,碾子转得像钟表的指针。“这碾子跟了我爷四十年,跟我爹三十年,到我手里也快三十年了,”他喘着气说,“碾过灾年的瘪籽,也碾过丰年的饱籽,啥滋味都尝过。”画家停下笔,眼睛亮起来:“您这话比画还生动,我得记下来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学徒给记者演示筛籽,竹匾在她手里转得像朵花。“您看这瘪籽,轻飘飘的,一筛就掉,”她把瘪籽扫到一边,“好籽沉,能站稳,就像做人,得踏实。”记者笑着说:“这话说得好,比课本里的大道理实在。”

    中午吃饭时,老木匠拎着个木匣子来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小榨机模型,榫卯结构做得精巧,连木槌都能活动。“给孩子们做的,”他往胡小满手里塞,“学校不是要组织参观吗?让娃们摸摸这个,就知道榨机咋回事了。”胡德山拿起来摆弄,木槌敲在模型上“嗒嗒”响,像只小麻雀在啄米。

    “你这手艺,能进博物馆了。”胡德山赞道,把模型放在老笔记旁边,“跟这笔记做个伴,都是宝贝。”老木匠嘿嘿笑:“我这算啥,你那榨油的手艺才叫真本事。”他指着桌上的窝窝,“给我来两个,就着你家的咸菜,比肉还香。”

    下午,天空飘起细雨,不大,却把油坊的青瓦洗得发亮。胡小满把晒在院里的菜籽收进仓房,麻袋堆得整整齐齐,像堵金黄的墙。“爹,这雨下得好,省得浇菜苗了。”他拍着麻袋上的潮气,“就是不知道山里的老王头收没收完籽,他那地在坡上,怕淋雨。”

    胡德山往灶膛里添了把湿柴,烟从烟囱里慢悠悠地飘,带着股草木的腥气。“等雨停了去看看,”他说,“老王头年纪大了,儿子又在外地,别让他自己扛。”他忽然想起年轻时,老王头总在榨油季来帮忙,抡起木槌比他爹还有劲,现在却连挑水都费劲了。

    雨停的时候,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,给油坊镀上层金。小姑娘学徒在院角种的向日葵,被雨打得耷拉着脑袋,此刻却慢慢抬起头,花盘冲着太阳转,像群倔强的孩子。“它们还真能转头啊,”她蹲在旁边看,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,“跟师傅说的似的,有股不服输的劲。”

    胡德山站在榨机旁,往木楔上刷桐油。油刷过的地方,木纹看得格外清,像老人手上暴起的青筋。“这榨机啊,跟向日葵一个脾气,”他笑着说,“你对它好,它就给你出力,你糊弄它,它就给你撂挑子。”他想起有年冬天,榨机冻得转不动,他守着烤了三天火,才把它焐热,那时候爹就说:“机器是死的,人是活的,你把它当伙计,它就给你长脸。”

    傍晚,老李头冒雨送来新打的铁箍,说是给新榨机换的,比上次的多了道防滑纹。“我那徒弟琢磨了半夜,说这样能咬得更紧,”他抖着身上的雨水,“你试试,保准比以前好用。”胡德山把铁箍套在榨机上,用小锤敲了敲,声音脆得像玉:“好东西,这纹路看着就结实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,”老李头往炕沿上坐,烤着灶火暖手,“老了才明白,啥都得讲究个实在。当年打马掌,得让马蹄子舒服,现在打铁箍,得让榨机得劲,道理都一样。”他看着锅里炖的菜,咕嘟咕嘟冒着泡,“你家婶子做的萝卜炖肉,闻着就香,给我盛碗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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